這是第二泡茶了,水溫在八十五攝氏度左右,離沸點還有一節升溫的空間。
“江郎。”遠遠地,便有人喊他。
江逾白并不驚訝,郭岡是在第三泡茶的時候過來的,坐下來陪同著喝了一杯,這才問道:“縣衙那里都打點好了,我見你也在這里,不若同我一到去瞧瞧文博。”
“好。”
左項明都蹲了一個月的大牢了,這一個月里,真是滄海桑田。江逾白上回給鹽商公子哥們出的餿主意被迅速落實推進,肩販同平民百姓哪個不是苦不堪言?
被抓到販賣或食用私鹽,都是要挨板子進牢里的。
唯一開心的可能就是這些終于要掐死肩引的鹽商、上能從鹽商那里得好處下能從平頭百姓那里盤剝的衙役以及,一個官窯里頭的薛管事。
因為進了牢里,不交錢出不來,那就只能降等。俗話說,士農工商,好好的農戶,就能順理成章的變成工戶,成為薛管事可用之人。
這還要多虧江逾白提出的分工,這些人手不需要怎么教導,直接安排去做費時費力的簡單活計就能上手。
郭岡想想在沙灣鎮時候,他們最開始定的計劃其實不是這樣的。主力不是這些鹽商,而是左項明作為一個為民請命的好人被逼上梁山的水滸戲本。
梁山成不成無所謂,要的只有平添動蕩,叫百姓對縣令死心,敞開大門歡迎新主子而已。
但時移勢易,江逾白十分絲滑的就切換了主力,讓一群鹽商公子哥就把縣城府城攪得天翻地覆。
他與左項明竟基本沒什么發揮的余地。
之前江逾白沒驚動任何人便完成了南洋的布局,郭岡曾經的感覺是多少有些可惜沒能親眼看看。
現在…現在親眼瞧了一次,才覺得“鬼斧神工”
為什么江逾白后來者居上?
為什么主公格外偏愛?
人的確是有這個能力的,旁的能力不好說,但對于造勢,絕對是一把好手。
郭岡身為謀士多年,最知道權謀是個什么東西。話本子里總喜歡說手段高明者計劃周全、環環相扣,那都是夸大其詞。
真正的情況是,越緊密相連的環節,越容易招致一著不慎,滿盤皆輸的下場。就好比你計劃三月之后的事情,一定會計劃趕不上變化一樣。
郭岡這么多年來,做的最慣熟的,是見招拆招。
他也自覺這就是謀士的行動策略,可是見江逾白,是介于兩者之間,非所謂“手段高明者”、也非見招拆招派。
硬要定義的話,怕是只有幾個詞能形容。洞若觀火,舉重若輕,置身事外。
謀士做到這份上,也是沒誰了。
哪里能有人不以身入局的?
郭岡是百思不得其解。
若是江逾白知道他所想,怕是會無言以對。
怎么就上升到這種高度了?
可惜江逾白不知道,還在那兒神色寡淡的品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