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歸途薛綠重新回到縣衙門外的馬車上時,已將近正午時分。
堂兄薛長林在車上等候許久,饑腸轆轆,便從附近街上買了幾個餅回來,就著自家帶的水袋充饑。
薛綠吃了一個餅,大伯父薛德民也回來了:“路引都辦好了,可費了我不少功夫。”
路引有往河間府城去的,有往滄州去的,也有往德州、景州去的,還有往鹽山去的,四面八方,分散各地,但全都在河間府境內。
薛德民聲稱是投親、避難,縣衙的人也不知信不信,反正都給他把路引開出來了。
他只可惜沒有往北邊去的:“這會子靠近北平一帶的地方都是禁忌。我才露個口風,就被駁了回來,只好先這樣了。若真要去尋老四,只能到了滄州后再想辦法。”
薛長林道:“爹可別在外人面前亂說話。這會子知道四叔在北平做官的人不多,老縣丞也沒追究的意思,咱們可不能自個兒說漏了嘴。這跟七叔的案子不一樣。”
薛德民忙道: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”他面帶愧色,清了清嗓子,“時候不早了,咱們回吧?”
薛綠與薛長林自然沒有意見,后者擦了擦手,出了車廂坐好,便操縱著馬車轉向,朝城門的方向駛去。
等到馬車駛出城門,到了少有行人的路段,薛綠便把方才在謝家與謝管家討論的內容告訴了大伯父薛德民,然后道:“如今我們就指著謝家去打點活動了,倘若他家都辦不成,我們就得另尋出路。”
薛德民有些遲疑:“謝家……真的能成么?雖說他家在京城必有親友故舊,可謝夫人如今病得這般,他家兒子又不在家中,只靠一個管家……”
“謝管家能見到河間知府當面喊冤,能從李堅駙馬那兒打聽到耿大將軍與洪安的最新動向,還能跟興云伯府的當家夫人搭上話。”薛綠看向大伯父,“這樣的人脈,咱們有嗎?”
薛德民頓時無言以對。別說駙馬和伯府夫人了,就算是河間知府身邊的一個師爺,也不是他區區秀才想搭話就能搭得上的。
薛家論人脈與地位,確實無法與謝家相比。春柳縣衙遇害的三十二名苦主,如今是一根繩上的螞蚱。既然有謝家愿意牽頭去奔走訴冤,薛家就沒必要硬要出頭了。
只是薛德民心中仍有不安:“十六娘,你勸謝家管家只求自保,不求懲兇,這妥當么?那洪安兇狠毒辣,若是放過了他,他日后難道不會再來報復我們?”
薛綠道:“我只是覺得,如今耿大將軍正如日中天,他要是不顧物議,死保洪安,朝廷都要給他三分薄面,我們又能怎么辦?
“若是我們堅持要與他對著干,就怕他氣惱起來,要仗勢欺凌我們。即使他不動手,也會有一心巴結討好他的人為他分憂。如此一來,我們才是難以翻身了。
“既如此,還不如先做出退讓的姿態,讓耿大將軍放下戒心,其他人也不要多管閑事,只需要等朝廷下決定即可。那我們還能趁著這段時日還算平靜,好生謀劃一番。”
薛綠沒法告訴大伯父,耿大將軍很快就會被燕王打敗,狼狽收場了,今后只能留在京城等死,不會再有翻身的那天。她勸謝管家以自保為重,只是想爭取更多的時間,免得耿大將軍知道了謝家的動向,要在兵敗之前伸手阻攔。
等到耿大將軍倒臺,只要洪安沒抱上新的大腿,他們有的是法子對付他。
至于耿大將軍本人,他失勢之后留在京城休養,自有謝家暗中操縱輿論報復。倘若謝家人不打算痛打落水狗,薛綠也會另想辦法,不可能饒過這包庇仇人的狗官!
薛綠抿了抿唇,忍下說出真相的沖動,盡可能平靜地對薛德民道:“大伯父,我聽謝管家說,這耿大將軍帶兵打仗的本領不是很出挑,純粹是因為資歷深才被皇上選中的。他對上燕王,很有可能兇多吉少。”
薛德民吃了一驚:“不會吧?朝廷這邊可派了十幾萬大軍哪!燕王手下才多少人?”他雖久聞燕王威名,可也從沒想過,朝廷會輸給藩王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