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漸亮,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灑在榻前,蘇邑昭悠悠轉醒。芷蘭照例端著銅盆和巾帕進來,見蘇邑昭已醒,笑著道:“夫人醒了,奴伺候您洗漱。”
蘇邑昭慢悠悠地坐起身,揉了揉眼睛,看到身上裹著的銀狐大氅,愣了一下。
芷蘭道:“昨夜是將軍抱您回來的,還親自給您擦了臉?!?/p>
蘇邑昭倦倦的靠在軟榻上,看著芷蘭忙碌的身影,只記得自己昨夜靠在衛斳懷中,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,至于其他,實在是記不清了:“將軍呢?”
芷蘭回道:“將軍天不亮便出門了,說是有要事處理,讓夫人好好歇息,莫要操心其他?!?/p>
蘇邑昭點點頭,坐在榻上發了會兒呆,這才撐起身子下床洗漱,看著鏡中自己略顯憔悴的面容,不禁嘆了口氣。
芷蘭見狀,忍不住又道:“將軍也真是,昨夜風這么大,還非要讓您大半夜的跑一趟……”
見芷蘭一臉憤憤不平的樣子,蘇邑昭覺著好笑,輕笑著:“好了,知道你是心疼我。”說著,望向院中被一夜寒風吹落的殘葉,思緒飄遠。
如芷蘭所言,衛斳昨日本可以在暖閣中與她商量嚴管婦之事,卻非得讓她頂著寒風,穿過大半個府院去偏廳說話??此贫啻艘慌e,實則是刻意為之。暖閣與潘瑤的居所不過一墻之隔,日常進出雖有府衛把守,但耐不住有人心懷不軌,總能尋得機會窺探。而偏廳地處府邸深處,內外皆由衛斳的親衛看護,說話無需顧忌。潘瑤既向她提了請求,自會派人監視她的一舉一動,若昨夜衛斳直接將南武喚來暖閣,定會令潘瑤起疑,以為是她說了什么,以致衛斳有所動作。所以他才會在后半夜,大費周章的讓李管事把自己叫去。如此,不僅能打消潘瑤的猜疑,亦可避免打草驚蛇。
剛收拾妥當,就聽院里響起“二夫人來了”的聲音,緊跟著便是一陣腳步聲。
隨著一陣風聲鼓動,門簾被打起,潘瑤領著戴嬤嬤一道邁進屋內。她今日穿著一件碧色的襦裙,外罩著淺金色的半臂,發間插著幾支精致的簪釵,走起路來環佩叮當,倒也顯得嬌俏動人。一進門,便笑著道:“夫人可真是好福氣,聽聞昨夜將軍可是抱著夫人回來的呢。”那聲音嬌柔,卻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意味。
蘇邑昭強打著精神,不動聲色的淡淡一笑,徑直走到主位上坐下。潘瑤緊跟著在右側落座,端起侍女遞上的茶盞,湊近一聞,不自覺地皺起眉頭:“這茶怎么這般濃?!闭f著放下茶盞,嘴角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,打量著蘇邑昭。
蘇邑昭微笑著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盞,輕抿一口,道:“姐姐有所不知,將軍素來喜飲濃茶,尤其是這冬日里,濃茶暖身。姐姐若是不喜歡,我讓人去重沏一盞來?!?/p>
潘瑤擺了擺手,臉上依舊掛著笑,笑意卻未達眼底:“不必麻煩了,妾今日來也不是為了喝茶的。”她頓了頓,目光在蘇邑昭身上掃視一圈,接著道:“再過不久便是歲旦了,妾想為肚子里的孩子備些節禮,只是妾對這遼東城并不熟悉,不知夫人可否陪妾出去走走?”
蘇邑昭略一思索,笑著道:“如今姐姐身懷有孕,外出怕是多有不便?!?/p>
潘瑤低頭,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腹部,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:“不妨事,有戴嬤嬤陪著,還有府衛跟著,不會有事的。況且,妾也想為孩子挑選些合心意的物件,夫人也知道,這畢竟是將軍的第一個孩子,萬事都得用心準備。”她故意將“第一個孩子”幾個字咬得極重,目光挑釁地看著蘇邑昭。
蘇邑昭知道潘瑤這是在向她示威,炫耀自己懷了衛斳的孩子,面上倒也不顯,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,道:“既然如此,那我便陪姐姐走一趟。只是姐姐如今身子金貴,一切都要以安全為重,若覺得累了,可一定要及時告知,莫要強撐?!?/p>
潘瑤見蘇邑昭應下,眼中閃過一絲得意,又怕蘇邑昭反悔似得,連忙道:“那就多謝夫人了,咱們這便出發吧?!闭f著,站起身來,又撫了撫自己的腹部,那模樣仿佛在向蘇邑昭宣告自己的勝利。
蘇邑昭也站起身來,正喚芷蘭去準備出行的物什。潘瑤轉身要走,恰好瞧見侍女抱著一件厚重的銀狐大氅從內室出來,目光瞬間被那大氅吸引,眼底閃過一絲嫉妒,很快又換上那副嬌柔的笑臉,故作驚訝道:“喲,這大氅瞧著可真華貴,是將軍的吧?”
蘇邑昭順著她的視線看去,語氣淡淡的“嗯”了聲。
潘瑤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滯,酸溜溜地道:“將軍對夫人可真是體貼呢,不像妾,懷了身孕,也沒見將軍這般上心。”
蘇邑昭心中冷笑,知道潘瑤這是在提醒她別忘了讓衛斳年關去她院里一事,她面上維持著得體的笑容,不緊不慢道:“姐姐如今懷有身孕,將軍又怎會不上心,想必是那些關懷都藏在了日常的點滴之中,姐姐未曾留意罷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