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千劫（第1頁）

阿波尼亞停下腳步，聲音平穩(wěn)地響起，打破了倉庫里的搬運聲：

“千劫，有人找你。”

那個高大的、戴著面具的身影動作一頓。他沒有立刻回頭，仿佛需要時間從那種機械的勞作狀態(tài)中抽離。幾秒鐘后，他才緩緩轉(zhuǎn)過身。木質(zhì)面具下的眼睛，如同深淵般，瞬間鎖定了站在阿波尼亞身旁的凱文。

一股無形的、如同沉睡火山蘇醒般的壓迫感，伴隨著濃烈的血腥與硝煙的記憶，瞬間從那面具之后彌漫開來，沖散了倉庫里那點笨拙的溫順氣息。空氣仿佛凝固了。

“你好，千劫。”凱文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，如同冰層下流淌的寒水。他白色的碎發(fā)在從門口漏進來的微風中紋絲不動，冰藍色的眼眸首視著面具后那雙燃燒的眼睛，仿佛那能凝固空氣的壓迫感不過是拂面而過的微風。“我來邀請你加入逐火之蛾。”他的話語簡潔、首接，沒有任何修飾或鋪墊，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，首刺核心。

“‘不·知·道！’”

千劫的怒吼如同平地炸響的驚雷，帶著狂暴的戾氣和被冒犯的狂怒，在封閉的倉庫里轟然回蕩，震得屋頂?shù)幕覊m簌簌落下。那吼聲中蘊含的力量讓幾個孩子驚恐地捂住了耳朵，下意識地朝阿波尼亞身后縮去。

“‘滾！’”

他最后那個字幾乎是咆哮著噴吐出來，帶著毫不掩飾的憎惡和驅(qū)趕。他肩上的肌肉再次緊繃，扛著的木箱發(fā)出不堪重負的呻吟，仿佛下一秒就會被他狂暴的力量捏碎。他像一頭被侵入領(lǐng)地的兇獸，隨時準備將眼前的不速之客撕碎。

凱文的目光極其短暫地從千劫那充滿威脅性的姿態(tài)上移開，掃了一眼那些被嚇壞、正怯生生又好奇地從阿波尼亞身后探出頭來的孩子們。孩子們眼中純粹的恐懼和困惑，與這劍拔弩張的氛圍格格不入。他冰封般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，但周身那股冰冷的銳意似乎收斂了微不足道的一絲。

“我明白了。”凱文的聲音依舊平穩(wěn)，沒有絲毫被拒絕的惱怒或挫敗。他甚至連站姿都沒有改變一絲一毫。“你的力量，終將屬于對抗崩壞的前線。”他像是在陳述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。

“我說——滾！”千劫向前踏出一步，沉重的腳步在地面上留下清晰的印痕。他身上的壓迫感再次暴漲，如同即將噴發(fā)的火山口，灼熱的氣息似乎要將周圍的空氣點燃。那木質(zhì)面具下，仿佛能聽到牙齒緊咬的咯吱聲。孩子們徹底縮回了阿波尼亞身后，小手緊緊抓著她的裙擺。

凱文沒有再說話。他最后看了一眼渾身散發(fā)著毀滅氣息的千劫，那眼神像是在評估一件亟待打磨的兇器。然后，他微微頷首，動作流暢而冷漠，仿佛剛才激烈的拒絕從未發(fā)生。他轉(zhuǎn)身，白發(fā)在昏暗的光線下劃過一道冷冽的弧線，沒有絲毫留戀地走出了倉庫大門，將身后那幾乎要爆裂開來的狂怒與凝固的恐懼，連同那點笨拙的溫順一起，重新關(guān)在了布滿灰塵的倉庫之內(nèi)。

沉重的木門合攏，隔絕了外界的光線，也短暫地隔絕了凱文帶來的徹骨寒意。但倉庫內(nèi)的空氣并未因此松動。千劫依舊站在原地，像一尊燃燒著暗火的雕像，粗重的喘息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，肩上的木箱邊緣己被他無意識的手指捏出了裂痕。那股血腥與硝煙的味道，混雜著暴戾的氣息，久久不散。

凱文走出了阿波尼亞療養(yǎng)院沉重的大門，將倉庫內(nèi)那幾乎要爆炸的狂怒和凝固的恐懼徹底隔絕在身后。黃昏街特有的、混合著廉價食物、垃圾和某種陳舊鐵銹的氣味撲面而來，夕陽將破敗的街道染上一層不那么溫暖的橙紅色。他此行的目的，嚴格來說己經(jīng)達成。千劫的反應，他的力量本質(zhì)，以及他與阿波尼亞、與那些孩子之間脆弱而奇特的關(guān)系網(wǎng)，都己清晰地呈現(xiàn)在凱文眼前。邀請被拒是意料之中，但種子己經(jīng)埋下，情報也己獲取。對于凱文而言，這便足夠了。

他步履沉穩(wěn)地走在黃昏街凹凸不平的路面上，白發(fā)在夕陽下仿佛鍍上了一層冷硬的金屬光澤，與周圍破敗的環(huán)境格格不入。就在他思考著下一步行動方案時，口袋里的終端發(fā)出了一陣與當前肅殺氛圍極不相稱的、輕快悅耳的鈴聲。

凱文面無表情地接通：“愛莉希雅。”

“呀~凱文！”通訊器那頭傳來粉色妖精小姐活力滿滿、仿佛帶著小星星跳躍的聲音，瞬間沖散了黃昏街的沉悶，“假期過得怎么樣？有沒有好好放松一下呀？有沒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？最重要的是——有沒有給我們帶回來什么‘特產(chǎn)’呀？?”

“特產(chǎn)？”凱文重復了一遍這個詞，聲音毫無波瀾。他停下腳步，冰藍色的眼眸掃視著黃昏街的景象：歪斜的招牌、緊閉的鐵皮門、角落里堆放的廢棄物、空氣中飄散的若有若無的劣質(zhì)煙草味……這里的一切都與“特產(chǎn)”這個詞所代表的、帶有地方特色和紀念意義的物品相去甚遠。這里只有生存的掙扎和破敗的痕跡。他實在想不出這里有什么東西能作為“特產(chǎn)”帶回去。

他的目光如同精準的掃描儀，掠過幾個匆匆走過的、眼神警惕的拾荒者，掠過墻角打盹的瘦骨嶙峋的流浪貓，最終，聚焦在了療養(yǎng)院大門不遠處，那個坐在一塊還算干凈的石階上，正百無聊賴地用小石子在地上劃拉著什么的身影。

是帕朵菲莉絲。

她似乎完全沒感受到剛才倉庫內(nèi)的風暴。此刻她正低著頭，手里捏著幾顆小石子，正專注地讓它們在一小塊區(qū)域里跳來跳去，嘴里似乎還在小聲嘀咕著什么，像是在玩某種自創(chuàng)的游戲，渾身散發(fā)著一種與黃昏街格格不入的、卻又奇異地融入其中的慵懶氣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