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嬤嬤沉默了一會兒,就提出了一個建議:“既如此,就說咱們府里今兒確實(shí)有人被拐了,不過與大小姐無關(guān),被拐的是個丫頭。”
她頓了一頓,看向旁邊侍候的肖夫人心腹大丫頭,猶豫了一下,才指向肖玉桃曾歇過腳的禪房方向:“是大小姐身邊的丫頭,趁著大小姐歇息,自個兒偷跑出去玩耍,遇上拐子,被拐走了!”
一個丫頭的名節(jié)跟大小姐的名聲比起來,自然是無關(guān)緊要的。更何況,今天大小姐遭劫,她身邊的丫頭婆子也有失職之嫌,理當(dāng)戴罪立功。橫豎被拐的人如今已經(jīng)被救回來了,那丫頭不過是擔(dān)個虛名,又有什么要緊?
肖夫人皺了皺眉頭。她心里是不相信女兒身邊的大丫頭會背叛的,更有可能只是被人算計(jì)迷暈了而已,人依然還很忠心。既然是忠婢,又何必叫她背上污名?那豈不是寒了所有下人的心?
肖玉桃更是直接出言反對:“不成!嬤嬤把她們說得貪玩輕佻,又說她們被拐走過。若說我被拐了,會名節(jié)有損,她們也是一樣的。為什么就非得讓她們背這種壞名聲不可?!她們與我一起長大,親如姐妹,我怎么忍心讓她們背鍋?!”
孫嬤嬤也不與她爭辯:“這有什么?咱們自家知道是怎么回事,哪兒還能真叫她們吃虧?更何況,她們今日未能護(hù)得大小姐安全,便是失職,受點(diǎn)罰也是應(yīng)該的。大小姐若不樂意,就把她們叫來問一問,看她們是否愿意為大小姐犧牲?”
肖玉桃更不高興了。若是把她的丫頭叫來,當(dāng)面詢問,丫頭答應(yīng)了,她這個主人也有逼迫之嫌;若是丫頭不答應(yīng),孫嬤嬤就可以說她們不夠忠心,越發(fā)要重罰她們了。肖玉桃怎能把自己的心腹丫頭交出來,讓旁人處置?
孫嬤嬤是她祖母身邊的人,跟她們母女可不是一條心。
她今日受了許多罪,如今剛剛脫險,心里還有幾分后怕,正是需要親人安撫的時候,見這孫嬤嬤幾次說話,都不合她心意,大小姐脾氣就上來了:“何必啰嗦這許多?直接跟馬太太說實(shí)情就是了。橫豎我也沒有大礙,隨她愛信不信!”
若是馬太太在意,就算今天興云伯府瞞過去了,也難保將來不會走漏風(fēng)聲。她沒嫁進(jìn)馬家還好,大不了就是丟了婚事,另尋良緣。可她要是已經(jīng)嫁進(jìn)了馬家,再也脫不得身,豈不是叫天天不應(yīng),叫地地不靈?她才不想受那個氣呢!
肖夫人也想到了這一點(diǎn)。她摟住女兒不說話,心里知道丈夫一定不樂意,可即使如此,她也更希望女兒能嫁得順心如意。倘若馬家苛刻嚴(yán)厲,那女兒還不如另尋婆家的好。至于丈夫的前程……其實(shí)有沒有親家?guī)鸵r,都是一樣的。
肖夫人不吭聲,孫嬤嬤卻不能沉默:“大小姐別說氣話。您明知道,老爺最看重這門婚事了,若是因?yàn)槟氖聜鞒鋈ィ腥苏f閑話,馬家不肯聯(lián)姻,他一定會生氣的!大小姐何苦惹老爺不喜呢?”
肖夫人在旁冷笑了一聲:“倘若老爺當(dāng)真最看重這門婚事,那明知道玉桃出事,為何不肯派人去尋找?到底是名聲要緊,還是女兒要緊?若是女兒出了事,就算他有再好的名聲,婚事也保不住,事情輕重他分不清么?!”
她轉(zhuǎn)頭看向?qū)O嬤嬤:“還是說……就算玉桃出了事,他也有其他人選可取而代之,與馬家聯(lián)姻?那就難怪了。他不肯派人去找女兒,綁架犯們卻知道要將玉桃困住三日,還不能壞她清白,倒象是事先得了什么人的囑咐似的。”
孫嬤嬤面色一變,忙道:“夫人可不能胡思亂想!大小姐被劫,老爺也是不愿意看到的。這種事對老爺有什么好處?說好的婚事平白起波折,一旦有變故,就是得不償失。老爺若是不想讓大小姐嫁進(jìn)馬家,直說即可,何必如此折騰?”
肖夫人繼續(xù)冷笑:“就算不是他,也是他心尖上的人兒。否則,興云伯府里統(tǒng)共只有兩位小姐,除了玉櫻,還有誰能搶走玉桃的婚事?又有誰有本事勸動老爺別找人,別聲張,最后還要主動平息風(fēng)波,放走綁架犯?!”
孫嬤嬤一時語塞,最終只能說:“老奴也不知道這里頭的事,還是等回了伯府后,請?zhí)蛉伺c老爺定奪吧。眼下還是先把大小姐的婚事定下來要緊。這是最最要緊之事,不能出任何差錯的!”
說著她就要去尋肖玉桃的大丫頭來,把人推出去做個擋箭牌。
肖玉桃氣得站起來:“不許去!我才遭了這么大的罪,九死一生回到家里,家里不替我出氣就算了,還要動我的人?我絕不答應(yīng)!
“要是你敢對我的丫頭動手,等見了馬太太,我就自己跟她說實(shí)話。如果她當(dāng)真在意,那這門親不結(jié)也罷!就算爹不高興,要打我罵我,我也認(rèn)了!橫豎這事兒又不是我做出來的,要怨,他也該怨那背后主使生事的人!”
孫嬤嬤被她唬住,肖夫人卻沒有從中勸和的意思,雙方一時間僵持在那里,禪房里安靜下來。
娘娘廟的主持站在門口,手里拿著藥匣子,進(jìn)來也不是,不進(jìn)來也不是,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,滿面惶恐。
一直安靜待在角落里看熱鬧的薛綠,終于忍不住開口了:“這件事其實(shí)還可以有另一種說法的。伯府派人找人是真的,有人傳出肖大小姐被拐的事也是真的,可肖大小姐沒有真的被拐,也是有可能的。”
眾人的目光立時轉(zhuǎn)到了她身上。肖夫人有些遲疑:“你是……薛姑娘對吧?”她滿心都被失而復(fù)得的女兒占據(jù),沒太留意師侄的介紹,只隱約記得這姑娘幫著救了女兒,好像是姓薛,父親與謝懷恩同為春柳縣衙慘案的受害者。
肖玉桃與薛綠好歹有救命的緣分,又曾在馬車上相處過,要更熟絡(luò)親熱些:“薛姐姐,你這話是什么意思?難道你想到了什么好主意?”
薛綠便道:“方才肖大小姐坐我們家的車回來,外頭的人沒見著,只有廟里的人瞧見了。那就當(dāng)作所有人什么都沒見到,進(jìn)廟的馬車上只有我和我堂兄兩人。肖大小姐確實(shí)是被迷暈了,但一直被關(guān)在娘娘廟里,不曾被帶走……
“這就解釋了為何沒有人發(fā)現(xiàn)肖大小姐被綁走的事,因?yàn)槟愀揪蜎]離開過娘娘廟!是有心人故意這么做,卻往外頭放出你被拐的消息,故意壞你的名聲,搶你的婚事,引眾人往廟外尋找。幸好肖夫人細(xì)心,才找到了你……”
薛綠頓了一頓,回頭看向主持:“不知在這娘娘廟里,可有先前興云伯府的人不曾搜查過的屋子?丟幾根麻繩進(jìn)去,裝作曾經(jīng)捆過一個人的模樣,想來不麻煩吧?”
主持頓時一個激靈,跳了起來,目瞪口呆,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是被卷進(jìn)這樁風(fēng)波里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