呂州的空氣沉重得令人窒息。
孫德海在審訊室里面對鐵證,心理防線逐步崩塌;
錢永福雖然還在負隅頑抗,但其精心構筑的財務堤壩已在省廳經偵支隊的猛烈攻堅下千瘡百孔,潰堤只是時間問題。
消息如同無形的瘟疫,在呂州特定的圈子里隱秘而迅速地傳播著,每一個細微的動向都牽動著無數人的神經。
姚衛東坐在他那間寬大卻已顯得逼仄的市委書記辦公室里,昔日的氣派與威嚴蕩然無存,眼窩深陷,臉色灰敗。
煙灰缸里堆滿了煙蒂,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煙草與絕望混合的氣息。
他就像一頭被圍獵的猛獸,能清晰地聽到獵犬的吠聲越來越近,獠牙幾乎已經觸碰到他的皮毛。
完了嗎?就這么完了?他不甘心!幾十年的經營,盤根錯節的關系,堆積如山的財富……難道真要一朝傾覆?
就在他心神不寧,幾乎要被恐懼吞噬之際,秘書內線電話響起,聲音帶著一絲異樣:“姚書記,省紀委‘天網’巡視組的張克勤主任……想見您。”
姚衛東猛地一震。
張克勤?他來干什么?看笑話?還是……他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疑不定的光芒。這個時候,任何一絲外來的變動,都可能意味著轉機,也可能是更深的陷阱。
“請他進來。”姚衛東深吸一口氣,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,整理了一下歪斜的領帶,試圖找回幾分往日的姿態。
張克勤推門而入,臉上依舊是那副讓人捉摸不透的平靜表情。
他反手輕輕關上門,隔絕了外面的世界。
“姚書記,打擾了。”張克勤開口,語氣聽不出喜怒。
“張主任大駕光臨,有何指教?”姚衛東沒有起身,靠在寬大的椅背上,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戒備和嘲諷。
張克勤沒有在意他的態度,自顧自地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下,目光掃過辦公室里奢華的陳設,最后落在姚衛東憔悴的臉上。
“指教不敢當。”張克勤緩緩道,“只是看姚書記這里,似乎遇到了些麻煩。孫德海、錢永福相繼落馬,下一個……恐怕就要輪到姚書記你了吧?”
姚衛東眼皮一跳,冷哼一聲:
“張主任是來看我笑話的?還是代表祁同偉來下最后通牒?”
“姚書記誤會了。”張克勤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,“祁廳長是祁廳長,我是我。我代表的是‘天網’巡視組,而‘天網’的行動,在某些層面上,擁有更高的……靈活性。”
他刻意停頓了一下,觀察著姚衛東的反應。“明人不說暗話,姚書記。呂州這盤棋,祁同偉想快刀斬亂麻,一口氣吃掉你這個‘帥’。但有些人,覺得棋下得太快,容易錯過很多細節,也……不符合更大的利益格局。”
姚衛東的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。他聽出了張克勤的弦外之音!田國富!是田國富派他來的!他們不想讓祁同偉這么順利、這么迅速地拿下呂州,他們想借呂州的亂局,攫取更多的東西,或者,至少是延緩祁同偉的勢頭!
一絲絕處逢生的希望,如同黑暗中的磷火,在姚衛東心底燃起。
但他畢竟是老江湖,不會輕易表露。
“更大的利益格局?”姚衛東嗤笑,“我現在自身難保,還談什么格局?”
“正因為自身難保,才更要看清局面。”張克勤身體微微前傾,聲音壓低,帶著一種蠱惑力,
“祁同偉憑什么這么囂張?憑的是陸則川在背后撐腰!他們這是一派獨大,想要徹底清洗漢東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