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也就是說,沙瑞金的最終命運,某種程度上,也取決于我們這段時間的‘答卷’?”陸則川立刻領會了其中的關竅。
“可以這么理解。”高育良頷首,“我們表現得越好,漢東局面越穩,改革發展的勢頭越健康,沙瑞金的問題就越沒有回旋余地,上面下決心的阻力就越小。反之,如果我們這里亂了套,恐怕……”
后面的話他沒有說,但陸則川明白。
如果漢東在他們手上出了大亂子,不僅他們的政治前途堪憂,甚至可能讓沙瑞金那一派勢力找到反撲的借口,讓之前的努力功虧一簣。
“壓力很大啊。”高育良揉了揉太陽穴,
“我們現在是逆水行舟,不進則退。”
“前面是尚未完全清除的沙瑞金舊部勢力和盤根錯節的利益網絡,旁邊是立場不明、可能另有所圖的田國富,后面還有沙瑞金懸而未決帶來的不確定性,現在又多了沈墨這條可能攪動經濟格局的‘鯰魚’。”
陸則川目光沉靜,眼底卻似有星火復燃:
“壓力,恰是破局的契機。眼下棋至中盤,看似復雜,但大勢正在向我們傾斜。同偉穩住了政法與監察這條線,達康同志也控住了京州的基本盤。”
“此時,省委中樞更需要絕對的定力——只要我們能穩住舵盤,因勢利導,便能把眼前的千斤重壓,化為推動漢東破舊立新、開創新局的根本動力。”
他緩步走至墻邊,在巨幅的漢東省地圖前站定。指尖沿著蜿蜒的省界線徐徐劃過,聲音沉靜而有力:
“當前,我們的戰略重心應是:鞏固基本盤,有序打開新局面,同時敏銳洞察潛在變數。”
“具體而言——公安系統的整頓要深化到底,不留死角;呂州、京州等地的反腐線索要緊咬不放,一查到底;對沈墨提出的發展規劃,支持其合理內核,但必須把握好節奏與分寸。”
他指尖一頓,落在省紀委所在的區域:
“對田國富,要在合作中觀察,在觀察中戒備。”
隨即手指輕點京城方向,目光深邃:
“至于沙瑞金……我們靜待時機。”
陸則川轉身,目光如炬:
“我們只管耕好漢東這片地。其他一切——交給中央,交給時間。”他聲音沉定,“只要我們行得正、立得直,漢東的天,就永遠是朗朗青天!”
高育良凝視著陸則川,深邃的目光中既有毫不掩飾的激賞,更透著一份長輩獨有的欣慰。
在這盤錯綜復雜的權力棋局中,眼前這位既是他最可靠的政治盟友,又是他的乘龍快婿。這雙重身份的疊加,讓陸則川此刻展現出的清醒與定力顯得彌足珍貴,也讓高育良對前路的艱難險阻,平添了幾分將家族命運與政治理想緊密相連的篤定。
“好!”高育良欣然起身,手掌在陸則川肩頭重重一按,這個動作既有長輩的寄望,也帶著戰友的托付。
“就照這個路子走。步步為營,穩扎穩打。”他言語間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決斷,“這盤棋,于公于私,我們不僅要下到底,更要為漢東下出一個嶄新的局面!”
書房暖光將兩人的輪廓映照在墻壁上,沉靜如磐石。
窗外,漢東的夜色依舊濃重如墨。
然而這間書房里剛剛確立的信念與方略,卻如一柄淬煉過的利劍,即將破開迷霧,為這艘承載著千萬人命運的巨輪,劈波斬浪,開辟出一條通往黎明的航道。
風浪永不會停歇,但舵盤必須緊握在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