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抬頭看了他一眼,見他黝黑的臉上滿是真誠,眼神里沒有輕視,只有無措的溫柔,不像壞人,輕輕“嗯”了一聲,扶著王氏,牽著林丫,跟著他往外走。
五特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廟門口,又轉頭看向市場里的景象——那餓哭的孩子還在哭,哭聲越來越弱;被鞭子抽了手的小子還盯著地上的爛紅薯,手指動了動,卻沒敢再碰;人牙子的吆喝聲、鞭子的抽打聲、奴隸的啜泣聲混在一起,像一把鈍刀子,割得人心里發疼。他攥緊了拳頭,指甲嵌進掌心,滲出血珠都沒察覺——往后他的家里人,絕不能再過這樣的日子。
轉身剛要跟上石頭哥,眼角余光又瞥見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——她還縮在草席角落,孩子哭累了,小臉皺著貼在她懷里,睫毛上還掛著淚珠。女人正用破布輕輕擦著孩子額角的汗,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瓷,嘴里還哼著不成調的歌謠,哄著懷里的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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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腳步頓住,轉頭問王牙子:“那個帶孩子的,多少銀子?”
王牙子一聽這話,眼睛瞬間亮了——這女人帶著個哭包,白天哭夜里哭,吵得他整宿睡不好,壓根沒人問津,如今終于有人要,忙不迭擺手:“這位小爺眼光好!這女人叫趙氏,身子利索,之前在家種過地、做過飯,就是孩子吵了點!您要是要,一兩半銀子,賤賣了!真不多要,這孩子養大了也是個勞力,能幫您家放牛、撿柴!”生怕五特反悔,還伸手拍了拍趙氏的肩膀,催她:“還不快謝謝小爺!”
五特沒接話,目光掃向不遠處那兩個被鐵鏈拴著的半大孩子——之前被鞭子抽手的小子正盯著他,眼里藏著點怯,卻又帶著絲期待,像抓住了救命稻草。五特指了指那小子:“他呢?”
王牙子搓著手盤算,眼睛滴溜溜轉:“這小子叫狗蛋,結實,能扛活,單獨買得二兩!不過小爺您要是一起要……”他看五特年紀小卻說話干脆,不像差錢的主,索性咬咬牙,“這樣吧!帶孩子的趙氏加這狗蛋,一共三兩銀子!您要是要,這就給您解鏈子!往后您再買人,都來俺這,給您算便宜!”
“成。”五特點頭,從藥鋪剛給的銀子里又數出三兩,遞了過去——押草藥的銀子本就富余,多兩個人,家里的雜活能分擔:趙氏能幫著做飯、洗衣,狗蛋年紀和三冬差不多,既能跟著石頭哥學劈柴、挑水,也能陪三冬玩,省得三冬總一個人悶著。
王牙子接過銀子,笑得眼睛都瞇了,連忙解開趙氏和狗蛋脖子上的鐵圈,推了他們一把:“快跟主子走!往后好好干活,別給主子添麻煩!”
趙氏愣了愣,抱著孩子“咚”地跪下來,磕了個響頭,額頭都磕紅了,聲音帶著哭腔:“謝……謝主子!奴……奴婢趙氏,這是俺娃,叫小囤。往后奴婢一定好好干活,伺候主子和小主子!”
狗蛋也跟著跪下,抿著唇半天,嘴唇動了動,才憋出一句:“俺叫狗蛋,謝主子買俺。俺能扛活,能劈柴、挑水,啥活都能干,俺不怕累。”他手背的傷還紅著,卻挺直了腰桿,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子,再也沒有之前的怯懦。
五特伸手把他們扶起來:“別跪著,地上涼。起來跟我走。”他看了眼趙氏懷里的小囤——孩子醒了,正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他,沒哭,反而伸手想抓他的衣角。五特往后退了半步,對狗蛋說:“路上幫著扶著趙嬸,別讓她摔著,小囤還小,經不起磕碰。”
狗蛋連忙點頭,上前一步,小心地扶著趙氏的胳膊——他剛才就見這女人護著孩子的模樣,知道她疼娃,此刻不敢用力,只輕輕搭著,像扶著易碎的東西。趙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,抱著孩子,緊緊跟著五特身后。
走出破廟時,陽光已經升得高了些,霧氣散了,照在身上暖融融的。石頭哥正扶著王氏在路口的大石頭坐著,等著他,林晚牽著林丫,見五特身后多了兩個人,還有個抱著孩子的,有些詫異,卻沒敢問。
“這是趙氏和她的孩子小囤,還有狗蛋。”五特簡單介紹,轉頭對石頭哥說,“趙氏身子利索,往后讓她跟著林晚收拾內院,做飯、洗衣裳;狗蛋年紀和三冬差不多,先跟著你學些雜活,也能陪三冬玩。”
石頭哥連忙應下,看著趙氏懷里的小囤——孩子正揪著趙氏的衣襟玩,又看了看狗蛋手背的傷,心里軟了軟,伸手接過趙氏手里的破布包:“俺幫你拎著,這里面是娃的衣裳吧?路遠,別累著孩子。”
趙氏愣了愣,連忙說:“不……不用麻煩主子……奴婢自己能拎……”
“沒事,拿著吧。”石頭哥把布包往肩上一搭,布包輕飄飄的,里面像是只有幾件破衣裳。他又對狗蛋說:“你要是走不動,就跟俺說,俺能背你。俺力氣大,能背動你和小囤兩個。”
狗蛋攥緊了拳頭,搖了搖頭,聲音雖小卻堅定:“俺能走。”卻悄悄加快腳步,跟上了石頭哥的步子,眼睛盯著石頭哥的后背,像找到了靠山。
一行人往村里走,晨光灑在小路上,把影子拉得長長的。趙氏懷里的小囤醒了,卻沒哭,只是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林丫,林丫被他看得有些害羞,往后縮了縮,卻悄悄把手里攥著的半塊干饃遞了過去。狗蛋走在最邊上,偶爾會幫林晚扶一把王氏,遇到坑洼的路,還會伸手把石頭哥的褡褳往上提一提。五特走在最后,看著前面幾人的背影——石頭哥扶著王氏,林晚牽著林丫,趙氏抱著小囤,狗蛋跟在一旁……
走到院門口,五特停下腳步,抬手推開新釘的木門,轉頭對身后一行人說:“這就是咱們家了。”
院里的青石板掃得干凈,西廂房的窗欞上還沾著新漆的木屑,墻角碼著整齊的木柴,陽光落在院中的老槐樹上,灑下一地碎影。王氏扶著林晚的胳膊,看著嶄新的瓦房,眼里滿是恍惚——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規整的宅子;趙氏抱著小囤,悄悄攥緊了衣角,只覺得這院子亮堂得晃眼,心里暗忖主家定是有錢的;林丫躲在姐姐身后,偷偷打量著院里的石磨,小聲問:“姐,這就是咱們以后住的地方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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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人知道,這宅子看著光鮮,建屋買料花光了大半積蓄,加上今天買人的銀子,如今家里只剩二三十兩碎銀。可五特半點不慌——兩萬多年的光陰里,他見過太多風浪,找錢的法子,他心里裝著一籮筐。
“二冬哥!”屋里傳來三冬的喊聲,小姑娘扎著羊角辮,穿著洗得發白的布裙,從堂屋跑出來,看到院里的陌生人,腳步頓了頓,湊到五特身邊,仰著小臉問:“這些是你買的奴隸嗎?咋都是女的啊?還有個小娃娃!”
五特揉了揉她的小臉蛋,指尖觸到軟乎乎的皮膚,語氣放柔:“先別問,讓王阿姨先坐下,她身體不好。”
林晚連忙扶著王氏往堂屋的板凳上坐,感激地看向五特:“謝謝主子。”
“往后別叫主子,”五特笑了笑,指了指一旁局促的石頭哥,“你可是我嫂子,叫我二冬就成。”他心里卻想著——買壯勞力?萬一遇到心術不正的,三冬才六歲,石頭哥性子實誠,哪能斗得過?這些人看著老實本分,林晚要照顧娘和妹妹,趙氏帶著吃奶的娃,壓根不會有二心,這樣才放心。
三冬眨著眼睛,看著林晚紅了的耳根,又看了看抱著孩子的趙氏,還有站在一旁的狗蛋,好奇地拉著五特的袖子:“二冬哥,你快給我介紹介紹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