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漸濃,朝華殿內的宮女們將廊道上的油燈依次點亮。
“什么?不見了?”玉琴手中的陶燈猛地一晃,險些熄滅,“什么時候的事?”
內殿女侍滿面愁容的搖了搖頭,回稟道:“晚膳前,殿下忽然說沒什么胃口,奴想著許是這兩日事多,就去庖廚準備了些清淡的小食送過去,哪知過去一瞧,人已經不在了。”
晌午前,蘇邑昭就帶著赤蓮回來了,當時說身子疲乏,要休息。她本想著等用過晚膳后再去伺候,不曾想,人就這么不見了。殿里殿外都找了個遍,愣是沒瞧著半個人影,這才著急上報。
玉琴冷靜下來,鎮定地吩咐道:“此事不可張揚,你再去找找,我去稟告夫人。”說完,也不等那女侍回答,轉身就走。
楚夫人脫了鞋子,半靠在軟墊上翻閱著古籍,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,抬頭一看,就見玉琴滿臉焦急地快步走進。楚夫人眼底閃過一絲詫異,這玉琴和玉紜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,平日里行事最是穩重不過,今日怎地如此慌張?
玉琴走到近前,行了禮,急聲道:“夫人,十五公主不見了!”
楚夫人手中的書卷微微一顫,緩緩直起身子,等著她說下去。
玉琴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,楚夫人聽完,問:“附近可都尋了?”
玉琴點頭,道:“奴已經讓人去尋了。”
楚夫人看著她,輕聲問道:“她今日可有見了誰?”
“公主昨日曾向奴打聽過衛將軍的住處。今早回來后就一直待在殿內,再未見什么外人……”玉琴一臉懊悔的回話道:“早知如此,奴就該陪著公主一起過去的。”
楚夫人緩緩向后靠去,一邊整理著衣袖,一邊思索著,過了好一會兒,才重新看著玉琴道:“你即刻去通知衛將軍,就說公主不見了,讓他也派人去尋。”
玉琴應了一聲,轉身就欲離去。
“等等。”楚夫人又叫住了她,“此事不宜聲張,你且悄悄地去。”
——
站在主帥府前,玉琴深吸一口氣,上前叩響了門環。楚夫人派她來尋衛斳,想來是料定了衛斳會知道蘇邑昭的下落。
不一會兒,府門緩緩打開一條縫,一名侍衛探出頭來,見是位姑娘,不由地多看了兩眼,這才問道:“何人深夜來訪?”
玉琴亮出手里的梯形白玉鏤雕玉牌,道:“煩請通報一聲,就說朝華殿的玉琴求見衛將軍。”
侍衛一聽是朝華殿的人,不敢怠慢,忙去通報。
寢室內,青銅雁魚燈的焰心在帳幕上投出搖晃的暗影,衛斳正低頭審閱著軍報,松煙墨的氣味爬上解甲后的娟麻中單時,那些被銅衣壓出的紅痕就顯了出來。中單領口露出的鎖骨處,有道箭傷結成的紫痂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。油燈把他狹長的影子釘在帳上,映得他執卷的手像段生銹的戈柲。案頭藥缽里泡著當歸的濁酒,隨翻頁聲蕩出漣漪,驚醒了睡在甲衣上的蜥蜴。
外頭忽然傳來一陣銅甲的輕響聲,一會兒后,門簾被夜風掀起半角,露出門外侍衛的臉,“將軍,朝華殿玉琴持宮符求見。”
廊下的青磚還沁著夜露,衛斳一身墨色交領長袍掠過轉角時,袍角金線繡的虎紋在清冷的月光下忽明忽暗。他腳步不停,徑直走向前廳,見他進來,玉琴急忙迎上前去,行禮道:“見過衛將軍。”
衛斳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,淡聲道:“女官深夜持符來訪,是有何事?”
玉琴抬頭,目光懇切地望著衛斳,急聲道:“十五公主不見了,夫人特讓奴前來,請將軍派人一同尋找。”
衛斳并未接話,油燈將他低垂的眼睫投射在顴骨上,形成刀鋒般的陰影,定定的睨著對面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