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完,拿起那把靠在門邊的絲帛傘,便徑直離開了。
蘇邑昭盯著柳依的背影,視線最終固定在了她右手的那把傘上。記憶中,這種傘她只見過兩次。一次是在阿父繼任司寇一職時,陛下派人送的賀禮中。還有一次,是數月前的太后壽宴,在宮中的馬車上看到的。而求玉位居司空,掌管朝廷布坊,求蓁又一直在幫忙打理,所以蘇邑昭自小就能接觸到各色優質的布料。但像這種用于制傘的絲帛,就算在宮中都不算常見,又豈是一個自稱管事的平民女子能用得起的?
這幾日,蘇邑昭已逐漸察覺到這別院的異樣。這宅院看似普通,但單看那日出現的女子們的衣著用料,絕非普通貨色。再聯想到柳依手中的那把絲帛傘,更讓蘇邑昭確信,此處絕非表面看起來的那么簡單。與其坐以待斃,不如順水推舟的走出去,畢竟整日被關在這里也不是個辦法。
次日清晨,蘇邑昭一早便起身坐在了銅鏡前,默默地梳理著長發。早膳照例由專人送來,用過之后不久,門外就傳來了腳步聲。緊接著,柳依便帶人推門而入。
“今日便開始吧。”柳依說著,示意身后的隨從將一眾樂器統統搬進屋來。
琴、瑟、鼓、簫……各式各樣的樂器擺了整整一屋,最夸張的是這里頭竟然還有編鐘。這光景,不知道還以為要去參加什么國宴呢!
隨從們將所有樂器擺放妥當,柳依獨自走到一旁,拍了拍手,門外瞬間涌入一排身著彩衣的女子,各個身段婀娜,面容嬌美。女子們魚貫而入,紛紛在蘇邑昭面前站定,整齊劃一地行了一禮,齊聲道了句:“見過掌事。”
蘇邑昭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景象,沒想到,這柳依竟這么快就找人來教她歌舞了。
柳依指著面前的女子們,道:“這些都是遼東城中最好的女樂,日后就由她們幫你配樂。”
蘇邑昭抿著唇,不發一語,只是靜靜地盯著柳依。
柳依也不在意她的態度,側過身去,對著門外揚聲道:“進來。”
話音剛落,就見一個身著淺綠色長袍,頭戴銀簪,手持長簫的貌美女子緩步而來。那女子在柳依身側站定,微微欠身行禮,輕啟朱唇道:“見過柳掌事。”聲音溫婉動聽,如同春日里潺潺的溪水,讓人聽了心曠神怡。
柳依滿意地點了點頭,對蘇邑昭道:“這位是遼東城內最負盛名的舞姬,綠簫。日后,便由她來教你。”
蘇邑昭秀眉微蹙,一副不情愿的樣子,柳依也不理會,自顧自地吩咐道:“你先教她些簡單的,等她學會了,再教難的。記住,我要的是最好的。”說著將目光轉向身后的眾人,“你們可別叫我失望了。”
綠簫對著柳依微微一笑,笑容中帶著幾分自信,仿佛在說“您就放心吧”。只見她緩緩走到蘇邑昭面前,輕聲道:“姑娘,我們這就開始吧。”
蘇邑昭雖不情愿,但也知道自己眼下已無任何退路。于是深吸一口氣,下定決心似得點了點頭。
綠簫見狀,輕輕抬手,吹響了第一個音符。那音律醇厚悠揚,如同清風拂過湖面,泛起層層漣漪,有道是“如怨如慕,如泣如訴,余音裊裊,不絕如縷”。伴著女樂們的節奏,綠簫開始緩緩舞動,動作輕盈而優雅,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。蘇邑昭睜大眼睛,緊緊盯著綠簫的每一個動作,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。
一曲終了,綠簫收起長簫,對著蘇邑昭微微一笑,道:“該你了。”蘇邑昭愣了愣,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入了神。
柳依滿意地揚起嘴角,看向蘇邑昭:“如何?”
蘇邑昭抿了抿唇,不得不說,這比她預想得還要好看。綠簫長相雖偏嬌媚,舞姿卻并不俗艷,配合著簫聲,呈現出一種剛柔并濟的姿態。
“下月半,我要看到成果。”柳依留下這句話,便帶著一眾隨從揚長而去。
綠簫看著蘇邑昭,笑著安慰道:“姑娘放心,我雖不及柳掌事那般嚴厲,卻也是個認真的人。只要你肯學,我定傾囊相授。”說著走到一旁坐下,將手中的長簫擱在面前的案幾上,道:“我等乃遼東城尋花堂掌樂。這尋花堂,是遼東城中最大的市肆,平日里,城中的達官貴人,文人墨客,都愛來此地消遣。此處并非煙花之地,我等只在特定時日才會撫弦弄琴,招待貴客。至于姑娘你……”綠簫說到這里,微微一頓,視線在蘇邑昭身來回打量著。眼前這姑娘,看上去不過十四、五歲的模樣,容貌卻頗具傾國之姿,舉止投足間更有著與尋常女子不同的氣質,日后若稍加打扮,定是個難得的美人。只是,偏這樣的一個人,又為何會獨自出現在這里?“我雖不知你因何至此,既然柳掌事將你留下,日后你便需與我們一樣,為尋花堂效力。”
見蘇邑昭不吭聲,綠簫篤定地揚了下嘴角,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,輕聲道:“姑娘莫怕,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,這尋花堂也不會虧待了你。”說完,抬起玉指輕輕一點,奏樂再次響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