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姝宜咽下嘴里的橘肉,拿帕子擦了擦嘴角,淡淡笑了下,也不好奇他為何會言出于此。
姚姬在宮中雖算不上跋扈,但也絕非善茬。汴南布坊明面上歸柳姝宜所有,實則卻是楚王的私產。大灃實行分封制,諸侯被授予的封地原本歸天子所有,通過分封制轉化為諸侯私產。不過,諸侯仍需定期向王室繳納賦稅、提供勞役或進貢特產。
滁國不光經錦榜上有名,麻布亦是七國翹楚。經錦專供王室貴族,麻布則更多的流通于市井民間。楚贏大婚后,楚王就將這布坊交由柳姝宜打理,更名為:汴南。
姚姬此舉,明顯是想借布坊之事給蘇邑昭一個下馬威,順便試探下楚王的態度。畢竟她眼饞這塊肥肉許久,論名號汴南布坊確不及那些主營經錦的布肆,但若能將這布坊據為己有,不出半年她就能為萱兒置辦一套豐厚的嫁妝。
柳姝宜性情溫婉,又不喜與人來往,婚后與楚贏相敬如賓,至今未有子嗣。就姚姬而言,對付她一個還是綽綽有余的。可偏在此時,不知從哪兒冒出個蘇邑昭,這無疑是動了姚姬的盤子,叫她怎能善罷甘休?
柳姝宜心里本就跟明鏡似的,姚姬那點心思她怎會不知?只是她向來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,從未與姚姬正面起過沖突。
楚贏看著柳姝宜,眼里全是驕傲。
柳姝宜想起方才蘇邑昭與楚王的對話,再較先前的事一對比,心下已有了大概,抬手屏去下人,才輕聲道:“十五妹妹,可是司寇之女?”
楚贏神色微變,故作無意地撫了下衣袖,問:“你為何會這般想?”
柳姝宜帶著幾分篤定,將手里的最后一瓣橘肉塞進嘴里,不緊不慢地嚼著,道:“放眼整個大灃,也未必有女子能一眼辨出典婦功的符節吧?”何況還有那衛斳,堂堂兗東軍主帥,不光插手女眷之事,還刻意捅到了楚王面前。可以想象,楚王聽見這事的時候,臉上會是何種表情!
看到柳姝宜肆意揚起的眼角,楚贏有一瞬間的愣神,他好像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笑意盎然的模樣。以往的她總是一臉淡然,不爭不搶,不像今日,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靈動與睿智。
柳姝宜自然不知楚贏心中所想:“十五妹妹那里,今后怕是再難消停了。”柳姝宜心有所憂道:“姚姬打布坊的主意,早已不是一兩日,若只是不服十五妹妹接手,大可到國君面前鬧去,全無必要在這七國甄選前來這么一出。”
楚贏看著柳姝宜若有所思的臉,滿是贊賞:“你是說,姚姬此舉恐是受人挑唆?”
柳姝宜點點頭:“姚姬處事雖莽撞,倒也不至于如此短視。七國甄選在即,她這般做,無疑是往國君心頭添堵,若背后無人攛掇,妾實難相信她會如此行事。”
楚贏目光微沉,似在思索。
柳姝宜不疾不徐道:“衛將軍今日來的亦是蹊蹺。依十五妹妹所言,衛將軍當時正在附近巡防,恰巧聽聞有人在布坊鬧事,遂趕了過去。故,妾有一問,還望殿下解惑。”
“你說。”楚贏輕抿了口茶水,潤了潤嗓子,等著她說下去。
柳姝宜問道:“兗東軍巡防之地,皆在都城之外,今日怎會這般剛好,偏就在布坊附近?再者,衛將軍既已查實是姚姬所為,又為何要將此事鬧得滿城皆知?”
楚贏耐心聽著,顯然也在思量此事。兗東軍雖有護城權,可遼東作為滁國都城,城中防衛向來由滁國三軍中的中軍監管。如此看來,衛斳此舉,顯然不合常理。莫非……莫非他是有意為之?想到這里,楚贏猛地抬頭看向柳姝宜,眼中閃過一絲驚異。
柳姝宜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,“殿下所想,正是妾所慮。衛將軍此舉,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。”
楚贏驚愕:“你是說,衛斳他……他意在十五?”
柳姝宜沒有直接回答,而是反問道:“殿下覺得呢?”
楚贏愁眉不展,今日衛斳面見楚王時他亦在場,可他全然沒瞧出有什么不同來。除非……除非衛斳知曉十五的真實身份!若真如此,此番怕就沒那么簡單了。
前有文辛衍,后有衛斳,一個是太子恩師嫡子,一個是太子近身侍衛,如此看來,二人此舉莫不皆與太子有關?蘇邑昭是司寇蘇仲盛之女,蘇仲盛又為朝廷軍糧案罪臣……這幾人之間,難道還有其他不為外人所知之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