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四章 不期而然（上）（第1頁）

蘇邑昭的話音落下，屋內一時陷入寂靜。許久，衛斳才道：“因此，夫人的結論是……”

蘇邑昭目光堅定，一字一頓道：“嚴管婦之死、妾在尋花堂遇襲，還有潘瑤假孕一事，以及柳依口中的那位貴客，皆與六合宮有關，對嗎？”

衛斳呵呵笑了兩下，點了點頭。

見他點頭，蘇邑昭心中已有的幾分猜測得到了印證：“這尋花堂的主人，將軍認得，對嗎？”

“你，為何，這般覺得？”男人低淳的聲音響起，似在引誘著她的答案。

蘇邑昭微微揚起下巴，直視著衛斳，道：“因為赤蓮。”

衛斳俊眉一挑，嘴角仍掛著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，道：“赤蓮？”

蘇邑昭道：“赤蓮行事穩妥，忠心耿耿。昨日我讓她去安排與柳依見面之事，她沒有絲毫猶豫便應下了。”赤蓮最初是楚慈指派給她的近身侍女，后又作為陪嫁隨她一同入府。昨日她讓赤蓮去安排與柳依見面，赤蓮沒有絲毫猶豫便應下了，說明赤蓮對尋花堂并不陌生。還有她在尋花堂被襲那日，潘瑤見到衛斳時那副驚慌失措的模樣，至今仍歷歷在目。再聯想到入府后不久，衛斳便讓李管事挑明赤蓮是自己人一事……結合種種，她大膽猜測，這尋花堂的主人，衛斳一定認得。

衛斳并未作答，盯著她殷紅的小嘴，強壓下心頭涌起的沖動，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她的臉頰，聲音低啞的開口道：“夫人聰慧，那尋花堂的主人，我確實認得。”她向來聰慧，奈何年紀小，尚缺歷練。頓了頓，“尋花堂的主人，確實與六合宮有關，且關系匪淺。”

蘇邑昭歪頭盯著他。

衛斳嘆了口氣，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，道：“那人你也認識。”

蘇邑昭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垂下眼瞼，細細思索著：“妾也認識？將軍莫要打啞謎了。”

衛斳輕輕摟住她的肩膀，道：“是楚慈。”

蘇邑昭吃了一驚，“楚慈？！”

蘇邑昭聽著衛斳的話，盤踞在心頭諸多的疑問開始一點點消散。怪不得當年她身處火海醒來后會身處尋花堂；怪不得那柳依對自己不曾有過苛待；怪不得赤蓮能順理成章的來到她的身邊，護她周全……楚慈與衛斳之間，原來早有聯系。

滁國先祖曾輔佐先帝，故受封子爵，領地約五十里，建都遼東。先祖“篳路藍縷”開墾山林，通過朝貢換取生存空間。現任楚王身為先祖嫡長子，自幼機敏過人，深得喜愛，故傾全力栽培，直至其繼位。楚欽（現任楚王）即位第三年，與滁國相鄰的鄂國發現了數量驚人的銅礦，且純度可達十之七有半。楚欽洞察時機，遂提出與鄂國合作，開出豐厚條件，利用銅礦鑄造兵器，意圖強盛國力。此舉大膽，成效顯著，短短幾年，滁國軍力大增，周邊小國皆不敢輕易進犯。然楚欽野心勃勃，并不滿足于現狀，在與鄂國合作時逐步掌握了青銅冶煉術。為一絕后患，楚欽即位后第十年，滁國出兵伐鄂，順利奪下銅綠山礦，不久鄂國投降，并入滁國。至此，滁國徹底掌控了大灃最大的銅礦資源，國力如日中天。

楚欽此人，不僅在軍事謀略上有著過人的天賦，于朝堂權謀之術亦是精通。他重用賢能之士，大力改革滁國朝政，整頓吏治，使得滁國上下風氣為之一新。同時，他還大力發展商業，鼓勵海上貿易，滁國的商船遠航至海外諸國，帶回了無數的奇珍異寶與先進技藝，進一步增強了滁國的實力與影響力。

楚王嫡出的三名子女中，長子楚贏自幼便隨楚王出征，有自己的情報網，實時掌控局勢，在軍中頗有威望，是名符其實的下任國君。次子楚平，表面和煦，實則步步為營，掌管著滁國最重要的幾處礦產。

而三女楚慈，雖不如楚贏那般孔武有力，卻因其是楚王的第一個女兒，自出生起就備受寵愛，小小年紀便跟著楚王聽政議事，偶爾出謀劃策，深得楚王信任，在滁國朝中有著不容小覷的地位。楚慈性子要強好勝，平日里行事卻極為低調，與各方勢力都保持著良好的關系，一接手楚王暗產，便賺得盆滿缽滿。

然而，隨著權力的日益膨脹，楚欽的野心也逐漸暴露無遺。他不再滿足于僅僅做一個子爵領地之主，而是妄圖染指整個大灃的天下。六合宮，作為滁國王室的權力中心，亦是楚欽實現野心的重要據點。

楚慈身處六合宮核心，自是對父親的野心了如指掌。她雖為女子，卻有著不輸男子的謀略與膽識。自接手暗產以來，她暗中布局，廣結各方勢力，不僅在滁國朝堂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，在其他諸侯國間亦鋪就了復雜的關系網。然，其和兩位兄長與楚王的理念卻在此時發生了碰撞。

楚贏身為世子，一心只想守護滁國，延續家族榮耀，對父親的擴張野心雖不反對，卻也擔憂過度擴張會引來亡國之災。楚平掌握多條礦產命脈，對于父親與其他諸侯國的紛爭，并不愿過多參與。楚慈雖理解父親的雄心壯志，但她更看重的是平衡與穩定，不愿看到滁國因無休止的征伐而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。

她曾多次委婉勸諫，試圖讓楚王收斂鋒芒，以守成為主。然而，楚欽對她的建議并不以為然，反而認為她過于保守，缺乏進取之心。這讓楚慈心中暗自焦急，她深知，若不及時阻止父親的野心，滁國恐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。為了維護滁國的穩定，楚慈開始暗中與逸都勢力周旋，試圖在二者間找到一個平衡點。

照此而言，楚王與楚贏、楚平、楚慈之間雖為至親，卻因各自立場與理念的不同，關系變得微妙而復雜。

“……那日的六合宮仲秋宴饗，莫不也是將軍與三姊安排的？”蘇邑昭目光灼灼地看向衛斳，似要將他看穿。

衛斳握住她的手，搖了搖頭：“不止。”他的手指在她掌心摩挲著，像是要將某種隱秘的真相揉進她的血脈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