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四章 不期而然（上）（第2頁）

衛斳握住她的手，搖了搖頭：“不止。”他的手指在她掌心摩挲著，像是要將某種隱秘的真相揉進她的血脈里。

蘇邑昭恍然道：“難不成世子、世子妃、二公子……還有，楚蘅他們……”

衛斳輕輕捏了捏她的指尖，笑了下。

那些郁結在心的疑問，如撥云見日般消散開來。蘇邑昭愣愣的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，心底陡然升起一絲恐懼。如果說衛斳因自幼被送進宮中伴讀，而注定了其一生都要與太子捆綁。那么如今的她，又何嘗不是被迫成為了他人手中的棋子呢。

原來，早在當年的那場大火中，她的命運就已被他牢牢禁錮在了手中。她試圖抽回手，反被衛斳握得更緊了些。他的目光深沉如潭，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吸進去：“別怕，我所做的一切，皆是為了護你。”

蘇邑昭冷笑一聲：“護我？還是利用我？”這還是她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同他說話。

衛斳將蘇邑昭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，聲音低沉而溫柔：“我承認，我確實有所隱瞞，但那絕非全是利用。當年那場大火，我若不提前安排，你恐怕早已性命不保。將你送入這局勢之中，亦是無奈之舉。”說著，他重重地嘆了口氣，將她整個摟進懷里：“昭兒，你聽我說。楚王野心勃勃，妄圖染指整個大灃，在滁國乃至大灃都有諸多暗樁，若不提前布局，一旦他有所動作，我們都將陷入被動。陛下對其早有忌憚，若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，是斷不會讓我與梁縉同時來這遼東的。”

聽他提到梁縉，蘇邑昭腦中忽然閃過一個人影，“難不成，當初三姊與梁將軍退婚，亦是因為楚王？”

衛斳目光幽深，似藏著無盡隱秘，“楚王為擴充勢力，妄圖與各方勢力聯姻，以鞏固其地位。梁縉身為陛下心腹，握有兵權，其舅父又是太后同父異母的弟弟，自然成了楚王拉攏的對象。楚慈與梁縉本有婚約，可楚王暗中使計，欲將其納入自身掌控之中，為他所用。楚慈知曉后，為了不連累梁縉，亦為了不讓其陷入這紛爭中，這才提出與梁縉退婚。”

蘇邑昭聽得心驚，原來這其中還有這般曲折。怪不得當初在尋花堂，她與梁縉第一次見面那次，楚慈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似得。如此說來，楚慈倒是心性堅韌，為護梁縉周全，不惜忍痛退婚。

蘇邑昭微微蹙眉，心中五味雜陳，既為楚慈的深情所動，又對現實感到無奈，“那如今，三姊與梁將軍可還有聯系？”

衛斳撫摸著她的秀發，道：“雖退了婚，但梁縉心中亦有楚慈，楚慈心中亦有他。只是這二人與夫人一樣……”

“與我一樣？”蘇邑昭指了指自己，不明所以的反問。

衛斳略略苦笑：“都是心硬之人。他倆雖心中彼此牽掛，又都因各自的立場，只能將感情埋于心底。”

蘇邑昭無力地吐了一口氣，把頭靠在衛斳的胸膛，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，過了許久，才緩緩開口：“那三姊與梁將軍，他們……可有再續前緣的可能？”

衛斳收緊了摟著她的手臂，道：“難說。楚慈與梁縉若想在一起，需得先解決楚王之勢所產生的阻力。待將來楚贏即位，著手整頓朝堂，削弱楚王麾下勢力。到那時，他二人間的阻礙許會隨之減少。只是這過程必定艱難重重，楚王經營多年，勢力盤根錯節，想要徹底清除并非易事。何況，還有他國虎視眈眈，稍有不慎，滁國便可能陷入內憂外患的境地。他們能否等得到那一天，猶未可知啊。”

蘇邑昭偷偷嘆了口氣，抬眼看著衛斳，忽然反應過來，自己方才不是在生氣被利用之事嗎？這會兒怎么就在為楚慈和梁縉的未來擔憂起來了呢。她輕咳一聲，從衛斳懷里坐起來，鼓著臉頰悶悶道：“將軍還未說，仲秋那日的六合宮宴饗，將軍與世子一行究竟所圖何事？還有，拉我入局，又意欲何為？”

衛斳輕笑一聲，伸手想要再拉她入懷，卻被蘇邑昭側身躲開。他無奈地收回手，溫言道：“屈疆一死，楚王急需找到滁國左軍的替代者，而遼東這地方，戰略位置極為重要。那日的六合宮宴饗，不過是個幌子，世子與我，是想借著宴饗的機會，與各方勢力接觸，探探他們的口風，看看能否尋到可用之人，為日后的布局打下基礎。至于拉你入局，昭兒，我從未想過要害你，無論如何，我都會替司寇大人要回公道。”

蘇邑昭咬咬嘴唇，眼中閃過一絲嘲諷：“所以，我就理所應當的成了你們手中的一顆棋子？”

“昭兒，這世間之事，本就復雜多變，很多時候身不由己。我拉你入局，雖有利用成分，可也是想讓你在這亂局之中有一席之地，護你周全。若非如此，以你司寇獨女的身份，在這波譎云詭的局勢里，恐難生存。”

蘇邑昭別過頭去，她知道衛斳所言非虛，可她是一個人，一個活生生的人，這一路，她就像一個被人提在手里，任人擺布的木偶，沒有自主思考的權力，所做的一切全是身不由己，連同生死，亦是如此。她眼眶濕潤的深吸一口氣，再次看向衛斳，目光中多了幾分堅定的倔強：“妾有一事相求。”

衛斳看著她那帶著幾分濕意的眼眸，心有所感，安靜的等著她說下去。

蘇邑昭低著頭，久久不語，輕嘆道：“待遼東事成后，若妾還有幸活著，可否求將軍，放妾離開。”

此話一出，衛斳臉上頓時疾風驟雨，手指握緊，死死嵌入掌心，指節因用力而泛白，半天才緩過來，眼中滿是不可置信：“你，要，離，開？”

蘇邑昭抬起頭來，微笑著迎上衛斳那填滿震驚的眼神：“將軍待妾有情，可妾被困得太久，已疲憊不堪。哪怕前方是未知的兇險，妾也想為自己活一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