夾在兩種不同的工作思路之間,分寸極難把握。
祁同偉的“堤壩”修筑工程,遇到了第一塊難啃的硬骨頭。
市郊結合部一個大型物流園區,治安狀況一直復雜,是防控體系升級的重點試點區域。
但園區管理方背景深厚,對公安部門提出的加裝智能安防設備、共享管理數據、派駐聯勤警務站等要求,態度消極,以“影響運營效率”、“增加企業成本”、“數據安全顧慮”等理由軟性拖延。
轄區派出所所長匯報時一臉無奈:“祁廳,他們老板托人遞過話,說市里某某領導打過招呼,要‘優化營商環境’,不能給企業添負擔。”
祁同偉聽了,臉色沉了下來。
“優化營商環境,不是給違法犯罪優化環境!”他聲音不高,卻帶著冷意,
“治安防控是底線要求,是給所有守法企業創造公平安全的環境。”
“你回去告訴他們,聯勤警務站是市委市政府的統一部署,必須進駐。設備安裝和數據對接,按標準來,沒有價錢可講。如果覺得‘負擔’重,我們可以請稅務、市場監管、消防的同志一起,去幫他們全面‘優化’一下運營環境。”
他頓了頓,補充道:“另外,查一下,是哪位領導打的招呼,因為什么事打招呼。弄清楚了,告訴我。”
他知道,觸動利益,必然會遇到阻力。這種阻力往往包裹著冠冕堂皇的理由。他必須展現出比對方更強硬、更不容置疑的決心,同時也要精準地找到對方的軟肋。
京州的工地上,李達康遇到了技術性難題。
一片核心地塊的地下,勘探發現了未在早期資料中顯示的古河道淤積層,土質松軟,承載力不足,需要進行額外的地基處理,不僅增加成本,更關鍵的是可能延誤關鍵節點的工期。
項目總工和設計院專家緊急研究了幾套處理方案,各有利弊,難以決斷。匯報到李達康這里時,他正和規劃局的同志研究園區配套設施布局。
“耽誤多久?”李達康打斷技術細節的闡述,直接問。
“最快的方法,采用高壓旋噴樁加固,但成本比預算高出約15%,而且要增加兩到三周的專項施工期。”總工回答。
“錢的問題,我來協調。時間,”李達康盯著墻上的進度橫道圖,
“兩周,最多兩周半,必須把耽誤的時間搶回來!方案優化、施工組織、設備人員,全部重新排布,24小時作業。哪個環節拖后腿,我找哪個環節的負責人。”
他隨即拿起電話,開始撥給財政和城投的負責人,語氣不容置疑:
“數字經濟園二期,地下遇到點特殊情況,需要追加一部分預算,處理古河道淤積層……對,事關整體進度和安全……我知道有難度,但必須解決……好,下午兩點,在我辦公室,我們碰頭具體說。”
在他的邏輯里,問題只有“解決”和“未解決”兩種狀態,不存在“克服困難”、“盡力而為”的中間地帶。這種強勢,帶來了極高的效率,也讓跟隨他的人神經高度緊繃。
陸則川在傍晚時分,接到了沙瑞金親自打來的電話。
“則川,到我這兒來一趟,就現在,一個人。”沙瑞金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,但很清醒。
陸則川心中微動,立刻動身。
沙瑞金的家里,書房只開了一盞臺燈。他穿著家常的毛衣,示意陸則川坐下,親手給他倒了杯熱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