嚴管婦連連搖頭,道:“奴……奴初來府中不久,平日里都是跟著二夫人房里的其他下人一道去領些日常所需,并未單獨去領過什么。今日也是頭一回,哪知恰好碰上那庖人要領菊花……”
蘇邑昭突然問:“你怎知這是墨菊?”
這話倒將嚴管婦問住了。這墨菊并非常見品種,起初蘇邑昭在東院第一次見到這狀如墨荷的植物時,險將其當作毒草處理了。后來還是問了李管事,才知曉其名。府中那一叢看似野生的墨菊,實則是去年仲春時衛斳命人從外面移栽進來的,說是從商隊手中所得,圖個新奇,便種在東院觀賞。當時移栽時,還特意叮囑了李管事好生照料,莫要讓其枯萎了。
嚴管婦支支吾吾半晌,才擠出一句:“奴……奴是聽人提及過,說這菊花顏色深,像是染了墨,便……便記下了。”想了想,又補充道:“這墨菊……當時在藥室,奴見有菊花,便多領了些,并未留意是何種菊花。奴……奴真不知那是墨菊啊!”
見嚴管婦打死不認,芷蘭干脆道:“自打嬤嬤來時起,在場便無人提起這是墨菊。敢問,嬤嬤是如何得知這墨菊之名的?若是無人告知,嬤嬤又怎會知曉這菊花顏色深如墨染,便認定是墨菊?莫非嬤嬤此前便識得此物?”
嚴管婦被問的后脊發涼,耳后的冷汗涔涔而下,囁嚅著道:“奴……奴實是聽旁人閑話時提及,說府里東院有一叢顏色極深的菊花,像是染了墨一般,奴便……便記下了。”
芷蘭逼問道:“旁人?是哪的旁人?何時何地提及?嬤嬤可得說個清楚。”
嚴管婦渾身一顫,低垂著頭,不敢與蘇邑昭對視,支吾道:“是……是前幾日,奴在二夫人院里聽幾個丫頭閑話時說起,具體是哪個,奴……奴實在記不清了。”
芷蘭瞥了眼蘇邑昭,見她神色如常,于是冷笑一聲,道:“嬤嬤這記性倒是時好時壞,方才問及墨菊之事,嬤嬤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,這會兒倒記得是前幾日在二夫人院里聽幾個丫頭說的,只是這丫頭究竟是哪個,嬤嬤卻記不清了,這可真叫人難以信服。”
嚴管婦被芷蘭的氣勢嚇到,身體抖得越發厲害,慌亂道:“奴……奴真的只是偶然聽聞,當時并未在意,這會兒要仔細回想,著實記不清是哪個丫頭說的了。”
蘇邑昭攔下話茬,盯著嚴管婦道:“你既記不清是何人所說,那便將那日在二夫人院里聽到的閑話如實道來,若有半句虛言,休怪本夫人不客氣。”
嚴管婦面如土色,嘴唇顫抖著,好半晌才開口道:“夫人,奴……奴當時只聽到那幾個丫頭說東院有顏色極深的菊花,像是染了墨,其他的……其他的,當真沒聽清啊。”
楚蘅故作好奇地看向蘇邑昭,道:“二夫人院里的人,怎知東院有墨菊?”
芷蘭心領神會,接話道:“府里早有規矩,除了將軍與夫人,其余人等未經允許不得擅入東院。二夫人院里的丫頭,怎會知曉東院有墨菊?何況那叢墨菊,位置偏僻,若非有意,極難發現。莫不是二夫人院里的人,曾私自踏入過東院,這才知曉了墨菊的存在?”
這話一出,整件事的矛頭直接被調轉了方向,直沖二夫人而去。
此時,站在榻邊的巧芹順勢朝蘇邑昭福了一福,然后道:“夫人,前幾日二夫人曾帶著嚴嬤嬤和戴嬤嬤來過少夫人這兒,說是兩位嬤嬤最擅調理身子,又懂藥理,讓她倆平日里來給少夫人看看,開些滋補的方子。當時奴就覺著奇怪,現在想來,怕是二夫人那時便存了別的心思,想要加害少夫人了!”
蘇邑昭看向巧芹,道:“此話當真?”
巧芹肯定地點頭:“奴所言句句屬實,當日少夫人很是感動,哪成想……哪成想會這樣啊!”
嚴管婦百口莫辯地跪在那里,口中只是反復念叨著“冤枉”,卻拿不出任何能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。
楚蘅適時開口,道:“夫人,在下以為,此事不妨待將軍回來再做定奪。若二夫人院里的人,當真是得了將軍的授意才入的東院,那……”
聽到這話,嚴管婦先是眸光一亮,很快便一臉絕望地頹然坐倒。
楚蘅這話哪是幫她,分明是將她往火坑里推。近半月,將軍除了去軍中,便是待在青廬,壓根就沒去過其他人院里。如此,二夫人又怎有機會得到將軍的應允,進入東院?未得準許,擅自入內,依著府中規矩,便是私闖禁地,這可是大過。
蘇邑昭何其聰明,沉吟片刻就明白了:“此事確實不宜草率。待將軍回來,再做計較也不遲。”